近日，中国社会科学院法学研究所副所长、研究员，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教授，CIDEG学术委员周汉华出席“2019世界人工智能大会法治论坛” 并做主题演讲。

今天给大家分享的是我最近写的一篇文章，法律和人工智能究竟是什么关系？

中国社会科学院法学研究所副所长、研究员，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教授，CIDEG学术委员周汉华

研究人工智能，我想这两张图片非常有代表性。这两张图片于两年前发布，第一张图是美国一家杂志在讲述未来的人工智能。第一张图表现了机器人和人的关系，人坐在地上接受机器人的施舍，描绘了一幅有点可怕的未来远景。另一张图是两年前百度在开放自动驾驶系统的时发布的，在东五环上，李彦宏先生坐在右边的座位上进行无人驾驶的试驾。结果，据说当天晚上坐在驾驶员上的这位就被叫到公安局，一直待到半夜，最后还交了罚单。因为他完全违反了道路交通管理和汽车管理的相关规定。所以这两个案例，我想可以引出来对人工智能与法律关系的一些思考。我的结论是，国家需要良法善治。如果在人工智能的技术还没有发展成熟的时候，用一个陈旧的规则来约束它，无人驾驶就很难发展。很多规定可能都不符合也不适应人工智能发展的需要，包括对于车、驾驶员、地图的要求。所以，法治必须要适应发展。

但从另外一个方面看，正如申卫星院长所说，如果法律不确定底线，如果人的自主性没有得到保障，未来人类变成了机器人的奴隶，那么还要人工智能干什么呢？所以，我想法治要有强度，用这个强度来保证我们的底线。同时法治要有推动力，要有利于创新。既要有强度又要有灰度，那么法治必须要有维度，既实现它的强，也保证它的可适应性。所以强度是灰度的前提和基础，灰度是强度发挥作用的条件，而维度是实现两者结合的必由之路。

那么，法治的强度在人工智能发展当中究竟有什么作用呢？无非主要是两个方面的作用。第一，构筑一个安全的底线。正如之前所说，如果人变成了客体，从而不能保证人的主体性，人工智能的发展是没有意义的。第二，放开发展的上限。如果不能在这一轮竞争中，推进陈旧过时的规则、管理制度、体制进行相应的改变，人工智能是发展不了的。如果缺乏法治，人工智能不可能持续发展。

但要注意的是，法治并不是什么都去做，毕竟开发人工智能的不是程序员而是计算机技术。例如一个对无人驾驶一窍不通的人，却坐在屋子里制定规则，这就大错特错。那么，什么是法治的灰度？从事互联网工作的同志，对这个词是都非常熟悉的，尤其是任正非先生把华为的管理经验归纳为灰度哲学，即不是非黑即白，要有妥协和各种因素综合在一起的空间。马化腾先生也把腾讯的发展规划为灰度哲学。有人研究中国创新的秘密，提出了兔耳朵曲线理论，即灰度创新。

其实，灰度对法律人来说，应该并不是一个陌生的概念。我最近思考的问题是，为什么法治能够渗透在各种不同的社会治理机制当中，被不同的文化和国家所接受？原因就在于法治能不断的推动社会经济发展，尤其是在疑难案件或者历史转折的关键时刻，法治是能提供灰度的。正是因为法治具有不确定性，提供了灰度决策的攻坚，既能够把变革纳入到法治体系，又能够避免激进变革可能产生的断裂现象。从整体上回顾人类的法治史，可以发现处处都有法治的灰度。

举几个例子，比如说英国的《自由大宪章》、美国的《权利法案》、法国的《人权宣言》。正是这一系列的重大原则和制度，推动了人类进步和科技创新，以实现社会和谐。中国改革开放40年，这方面的经验是不缺乏的。中国之所以能在40年里创造人类历史上发展的奇迹，主要是法治起到重大作用。从安徽的小岗村18户按红手印开始，其背后蕴含的是一个权利观念和制度。例如：宽严相济的刑事政策，法无禁止不可为、法无禁止即可为、法无授权不可为等原则，两权分立、三权分置，公司法人和企业法人双轨登记的制度，国有土地使用权的出让相关制度等。中国改革开放40年的奇迹，要归功于法治所提供的灰度和国际经验的相互契合。尤其在上海讲这个问题，上海自贸区扩容所提出五个自由，从投资贸易的便利化向投资贸易的自由化。这就是号准时代的脉搏，也正是法治所起的作用。

所以，有灰度的法治和没有灰度的法治，它们基本制度禀赋的是不一样的。那么，现在应该看到，因为法治观念、管理体制、工作人员的水平等方面的原因，法治的灰度发展还是不够的，这是不利于人工智能发展的。

当前的网络法治、人工智能法治的建设，重中之重已经不是简单的制定或者执行规则，而是要重视并积极培育法治的灰度。通过观念的培养、制度设计与能力的提升，把中央提出来的要求，把社会公平正义这一法治价值追求贯穿到立法、执法、司法、守法的全过程。人工智能迎来发展，法治既要有强度能够确立底线，又要有灰度能够包容发展、利于发展。

总的来说，法治必须要上升到思考层面。三维空间增加一个时间轴就变成四维空间，四维空间再增加一个轴，就会变成五维空间。当你的维度越多，你的高度就越高，就越能看明白大势的发展。所以，我认为，法治必须要有维度，而且是要多维度的来实现法治的强度和灰度的结合。

网有四维。第一维是要以底线思维防范重大风险。底线思维是指你预测不到的风险是存在的。马斯克提到，人工智能的发展到底会遇到什么，我们是不知道的。其实人类最高的智慧，就是苏格拉底的无知之知。如果我们说什么都知道，则是盲目的自大。要意识到我们是无知的，这样才会有底线思维，你才可能防范人工智能可能带来的风险。第二维是要以创新思维运用时间。第三维是法治思维绝对不是简单的按照过时的规则办事，而必须是把规则价值和法治的功能结合在一起，形成一个现代的法治思维。最后四维是实现共治。之前托马斯提到，法律能起的作用其实是特定的，不是万能的。尤其在这个时代，需要企业的自制、社会的共治、德治，还需要智慧的治理共同作用才能解决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