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党委书记兼院长、教授刘守英做主题发言

“国内与国际已经是一个环。千万不要说国际是一个环，国内是另外一个环，这个时代已经不存在了。”9月12日下午，在聚焦“双循环”的“清华-财新公共治理论坛之三”上，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院长刘守英表示，如果产业升级没有提高产品复杂度，那么，国际国内的产业竞争力都会受影响。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下，我们要尽一切努力进一步提升产品复杂度，这是提高中国竞争力的王道。无论是国际还是国内，都必须围绕这个目标来发力。

从产品来看，中国已经融入到全球产品空间，刘守英表示，一个国家在全球产品空间中的竞争地位，产品复杂度越高，竞争中的力量就越强。产品空间图的两边产品复杂度比较低，中间越来越高，一个有竞争力的经济是产品复杂度不断从两边向中间移动。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复杂度的提高非常明显。刘守英认为，中国经济复杂度和产品复杂度提高源于参与国际大循环，1995年以来中国制造业在全球产品空间的重大变化是，不断从两边向中间位移。到2016年，中国产品靠向中间的比例越来越大。期间正好是中国开始提“大进大出”，开始参与到国际大循环。

从具体结构看，蔬菜、食品和木材类以及矿产品类产品数量明显减少，纺织品和家具类、石和玻璃以及运输车辆类变化不大。金属、机械、电器以及化学品和塑料产品具有显性比较优势的产品明显增多。因此，从合计数目来看，中国出口产品中具有显性比较优势（尤其是电子）的产品数量明显增多，新增具有比较优势的产品集中在产品复杂度更高的机械和电器类产品。

中国2001年加入WTO，经济复杂度的提升就来自于53种新的比较优势的产品，刘守英介绍，这些产品对中国人均收入贡献，对中国经济竞争力的贡献是最大的。

疫情恰恰就是一场演练。刘守英介绍，新冠疫情对中国出口影响大，但对具有比较优势产品的出口影响相对较小。一季度，我国贸易进出口总额6.57万亿，比去年同期下降6.4%，其中，出口3.33万亿，下降11.4%，进口3.24万亿，下降0.7%。中国新比较优势产品一季度出口同比下降3.9%，但降幅比总出口小7.5%。而且，新比较优势产品中，出口额排名第一的，占比50%左右的集成电路，在疫情期间出口不降反增，使得新比较优势产品整体出口累计同比下降控制在5%以内。

“越厉害的产品，即便是在疫情隔绝的环境下，还是有办法的。”刘守英分析，集成电路的逆势增长和中国对东盟出口增长密切相关。海关统计数据显示，集成电路1—3月份出口达到532.2亿个，同比增长15.4%，包含集成电路品类在内的机电产品，在4月上旬仍保持着两位数的增长。一季度，我国自东盟进口集成电路1056.5亿元，增长25.8%，占自东盟总进口的23.4%，对东盟出口集成电路427.5亿元，增长28%，占对东盟总出口的7.9%。

疫情对不同地区的冲击也存在一定差异。2019年全年新比较优势产品主要出口地区是江苏、广东、上海、浙江、四川、陕西、山东。刘守英介绍，主要出口省份中，下降比较大的是浙江、陕西。上海、四川出口同比不降反增。上海和四川出口新比较优势产品能够不降反增，主要是因为集成电路在上海和四川出口新比较优势产品中占据了绝对比例，占上海的71.78%，占四川的93.98%。集成电路的出口在疫情期间不降反增，导致上海和四川新比较优势产品出口不降反增。不同地区的出口差异说明，即便在极端情形下也是有办法的。

另一方面，比较优势产品在不同目标国出口影响也存在差异。刘守英介绍，对亚洲主要出口对象的出口主要受供给冲击，但是对欧洲、美国、印度的出口主要是需求冲击。其中包括了政治因素，比如印度。受需求冲击的主要是马来西亚、欧洲、美国、印度。

而潜力比较优势产品出口的数据显示，一季度同比下降7.3%，比全国总体下降幅度低4.1%，比新比较优势产品出口下降幅度高一些。刘守英分析，潜力优势产品主要受供给冲击。潜力比较优势产品供给恢复滞后于新比较优势产品供给恢复速度，供给不足导致的积压需求释放更晚。所以，暂时来看潜力比较优势产品主要受负面供给冲击，供给恢复后其出口也会恢复。不过，仍需要关注未来是否也会面临需求冲击。

不同省级受冲击差异也非常大，潜力比较优势产品出口省级地区江苏、广东、上海、浙江、山东、北京占75%。刘守英介绍，上海和浙江受冲击最大，山东数据则是增长，不管是累计同比还是当月同比都仍然保持增长，且涨幅随时间增长。

为此，刘守英总结道，国外循环进一步提升新比较优势产品和潜力比较优势产品在全球产品空间的地位，即便美国断了，还是要寻找全球空间。而中国主要制造业区域的产业升级逻辑是要进一步提高产品复杂度和产品可连接性，而不是简单的腾笼换鸟，简单地在哪些地区做产业区。

“对全国来讲不管是在哪里布局，如果产业升级没有提高产品复杂度，那么，国际国内产业竞争力都会受影响。”刘守英说，产业升级过程是有规律可循的，“其基本逻辑是，要遵循产品的可连接性和提高产品复杂度。”

另外，刘守英也提醒要客观评估国际政治对产业链的影响，“讨论‘双循环’，讨论产业升级，有很多是没有基于分析的，最后导致的结果就是可能会违背规律。”